沉慟哀禱殷海光夫人
保華、月清有幸曾陪伴殷夫人在”殷海光、雷震、傅正” ( 南港墓園 )掃墓, 向三位了不起的民主先驅致敬!
殷夫人的風範常在我心! 林保華、楊月清 12-28-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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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海光遺孀殷夏君璐辭世 在台故舊追思
〔記者林曉雲╱台北報導〕台灣自由民主先行者、已故台大哲學系教授殷海光的遺孀殷夏君璐女士,十一月二十日於美國逝世,紀念殷海光先生學術基金會昨在殷海光故居舉辦追思紀念會;除追念殷海光對台灣民主自由的貢獻,也追思其夫人以不屈不撓的精神,對抗蔣氏政權不公不義的迫害,並在殷海光去世後,流亡美國撫養獨生女殷文麗長大。
基金會創辦人之一陳宏正致詞表示,殷夏君璐面對各種逆境苦難,常微笑樂觀以對,令人感佩;她曾說,「上帝派我來照顧殷海光」,並以重新出版殷海光全集及重新開放殷海光故居為榮。
為了殷海光基金會運作
生前曾寫信給馬未見下文
陳宏正說,紀念殷海光先生學術基金會是靠募款成立,殷海光雖因《自由中國》事件被台大免除教職,終身遭警總監控,但未被逮捕,非列白色恐怖賠償名單。陳水扁擔任總統時接見殷夏君璐母女,表達歉意,並給予五十萬元;馬英九總統雖曾向殷夏君璐表示國民黨虧待了她,但師母為基金會寫信給馬總統卻沒有下文。
陳宏正指出,基金會一年需要一百萬元經費,他們負責支援,經費上沒有問題,希望基金會和故居能一直持續下去,對下一代來說,是台灣民主自由最好的歷史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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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筱峰:
殷海光教授夫人過世,我不能送行,很難過。今天看到保華兄嫂和殷夫人的合照,又讓我想起殷老師,也想起我幾年前紀念殷老師的兩篇文章
懷念我未曾謀面的啟蒙師—殷海光教授 李筱峰2008/12/07
前天(十二月五日)是殷海光教授八十九歲冥誕。殷海光是台灣民主運動史上的一盞明燈,也是啟發我自由思想的啟蒙師。
高中之前,我是一個國民黨黨化教育下的法西斯狂徒。獨裁者蔣介石是我當時的心中偶像,「偉大的中華民族」也是心中神聖的圖騰。幸好上高中之後,我偶然在舊書店接觸到已遭國民黨停刊的《自由中國》雜誌,當時雷震已在獄中,但他所創辦的《自由中國》的文章卻開始在我腦中發酵,我花了大半零用錢偷偷購買過期的《自由中國》來閱讀,其中殷海光的文章對我震撼尤大。從此這位自由思想家開始進入我的思維,我找來了殷教授的所有著作,開始「飆書」(包括輕鬆的《旅人小記》、嚴肅的《思想與方法》,以及遭國民黨查禁的《中國文化的展望》)。經由殷海光的作品,再觸類旁通及於其他思想家如羅素、海耶克等,我經過一番內心的掙扎,逐漸脫胎換骨,開始走上追求民主自由、反抗國民黨專制的道路。
至今我仍清晰記得殷海光幾篇震撼我心的文章,例如在〈反共不是黑暗統治的護符〉一文中,他說:「在反共過程中把民主予以壓制或取消,那麼,反共者與共黨的實際距離,至多是五十步與百步之差而已」;在〈是什麼,就說什麼〉的社論中,殷海光對於「政黨即政府」、「政府即國家」的觀念提出批判;在〈反攻大陸問題〉中,這位邏輯實證論者認為在短期內能反攻大陸的「公算」不大,因此不要凡事都以「等反攻大陸之後再做」為藉口。他說「我們不願為了講虛面子而把國事放在大話連篇的沙灘上,…我們之反共,不是為了政權的形式問題,而是由於從思想到生活方式,在實質上根本與共黨不同。」在〈我們的教育〉中,殷海光揭穿黨化教育的真面目,他指出「在背後控制台灣教育的原則有兩個:一是黨化教育;二是狹隘的民族主義。」在〈你要不要做人?〉的社論中,殷海光闡述「世界人權宣言」的意義,說明「基本人權是做為一個人的必要條件」、「我們反共就是為了保障人權」。
殷海光提倡民主自由的言論,也為一九六○年雷震結合台灣本土政治精英籌組新政黨提供理論基礎。可惜組黨運動旋遭國民黨當局高壓,雷震等人被捕入獄。雷案爆發後,殷海光在《民主潮》繼續振筆批判:「自古至今,多少人為了爭取民主自由而犧牲生命。這些人在當時不是曾被咬定為叛徒?然而,時過境遷,那些咬這些志士為叛徒的人們,卻替歷史留下了人類自私、愚蠢和黑暗的紀錄。」
自私、愚蠢和黑暗的國民黨統治當局,當然容不下提倡自由人權的殷海光,終於在一九六六年禁止殷海光在他任教的台大上課。翌年殷教授罹患胃癌,兩年後病逝台北。此時我正在台南就讀高三,未及親謁就教。然而,這位自由主義者不僅在認知上,讓我茅塞頓開,他耿介的風骨與志節,也深深影響我的人格。
在紀念殷教授冥誕後,又逢世界人權日(十二月十日)將屆,想起台灣在馬英九執政後的人權大逆退,不勝憂慮。馬英九大我兩歲,可是他對殷海光的自由思想卻無動於衷,他始終站在民主運動的對立面,效忠那個迫害殷海光的統治集團。如今,為了討好中共政權,不惜讓警察衝入唱片行干涉歌曲播放。以前為了反共而打壓人權,現在為了媚共也打壓人權。殷教授在天有知,想必與我心有戚戚焉,無限悲涼!
本文刊載: 自由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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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談殷海光.兼說馬英九 李筱峰2008/12/21
上週本專欄已預告本週將繼續上上一週的話題,續談民主自由思想的啟蒙者殷海光教授。
其實殷海光並非自始即是自由主義者,早年在中國大陸時,殷海光仍有中華民族主義色彩,對法西斯的國民黨政權也未明顯排斥,不但如此,他還曾出任國民黨中央日報的主筆。因此,殷海光還曾名列中共開出的戰犯名單之中。有這種背景的殷海光,來台之後如果願跟國民黨搖旗吶喊,想必飛黃騰達。然而勇於思想的他,卻走上自由主義的道路,以追求民主自由、人權法治為志業,開始批判專制腐敗的國民黨政權。一位原是中央日報的主筆,變成中央日報圍剿的對象,最後被禁止上課,並受特務的監視與騷擾。殷海光讓我們看到,有良知的知識份子的改變,是基於對思想與理想的忠實,明知對己不利,卻堅持到底;反之,政客(及御用學者文人)的善變,則是以名利、權勢為其驅動程式。
有人問,殷海光雖然反共、反國民黨,但身為「外省人」,他會支持台灣獨立嗎?須知,殷海光逝世於一九六八年,在那個黑暗統治的時代,談民主自由已夠危險,台獨言論豈有空間?但以殷海光的自由主義夥伴雷震來看,雷震在坐完十年牢獄之後,開始主張成立「中華台灣民主國」,以抵制中共政權的併吞。同樣以民主人權作為反共要義的殷海光,難道不會有相同的選擇?
我且舉以下兩事,佐證殷海光挺台灣的立場:
大約在一九六○年代初,台北市溫州街住有兩位重量級的台大教授,一為殷海光,一為彭明敏。根據彭教授回憶,殷海光常常在經過彭家時,在彭家的信箱投入字條或信箋,上面寫有一些關懷的留言。彭教授說,有一次殷教授在字條上寫著「台灣人敦厚、老實、淳樸的氣質,被國民黨破壞了!」可見他對台灣人的關心。後來殷海光的留言愈趨激烈,打倒國民黨之類的語氣都出來了。
還有一事,當時還是台大學生的謝聰敏,有次和殷海光聊天,殷海光在言談中說到:「國民黨如此欺負台灣人,台灣人應該起來推翻國民黨!」謝反問殷老師:「您是外省人,萬一台灣人當家,您不擔心嗎?」殷回答說:「我會容忍。」
一位崇尚自由人權的知識份子,必然與被宰制的弱勢者站在一起,而不趨炎附勢。崇尚人權的殷海光,必然與壓制人權的國民黨政權對抗,而與被宰制的台灣人民站在一起。
懷念這位風骨嶙峋的自由主義者,難免就要拿黨國之子的馬英九來做個對比。
殷教授曾說:「我們反共就是為了保衛人權。反共者摧殘人權,是反共者最顯明的諷刺。」此話出自殷教授的一篇文章〈你要不要做人?〉,這讓我想起對原住民說出「我把你們當人看」的馬英九,當年專門效忠「反共者摧殘人權」的蔣政權,而不是站在弱勢的台灣人及民主運動的陣營。
馬英九長期的反民主言行,都有稽可查,連總統直接民選他都反對。然而到了參選總統之前,他忽然轉而開明,肯定起《自由中國》與雷震的組黨,馬說:「儘管此事最後以失敗告終,但播下的自由思想種子,卻深植於新一代青年的心中。」(見《原鄉精神》頁七十一)其實自由思想的種子不曾在馬心中萌芽過。等到當選總統,他的態度立刻丕變,為了媚共,不惜以國家暴力侵犯人身與言論自由。連在台追求自由的藏人都遭壓制,更遑論拒絕達賴喇嘛來台。諷刺的是,「自由思想種子深植心中」的新一代青年起來要求馬政府對侵犯人權道歉,馬卻相應不理。馬英九從反共變成媚共,唯一沒變的是對自由人權的壓制,始終如一;站在強勢者的立場,也始終如一。
本文刊載: 自由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