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鑼灣書店風暴驚醒港人

(圖文報導: 楊月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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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鑼灣書店的文化追求

（旅美作家　李劼）

前些日子忙着埋頭寫作，很少放眼世界。直到上周才在網上看到香港銅鑼灣書店的林榮基先生失蹤的消息，同時又讀到友人林保華關切林榮基的文章，看到李波被失蹤的消息。於是，兩年多前的一幕清清晰晰地浮現在眼前。

富人文品味的老闆

一三年的秋天，我與內子，當時還未成婚，只能說是未婚妻，一起在香港度假。那天中午，在鼎泰豐吃過午餐後，來到銅鑼灣書店裏。上了樓之後，彼此分頭翻閱琳琅滿目的圖書。突然，一個瘦瘦小小的中年人，站到跟前，打量着我問道：「咦，你是李劼先生吧？」我楞了一下之後，馬上回答說是的。那人笑吟吟地自我介紹說：「我是這裏的老闆，姓林」。我正納悶他何以認得，便被他拉到收款台前。一看，那裏堆着厚厚一叠《中國文化冷風景》，還有厚厚的一叠《百年風雨》。哇，原來如此！
彼此交談起來方知，林老闆非常喜歡我的著述。他告訴我說，光是《百年風雨》，他就賣了兩千本。他又說，《中國文化冷風景》也賣得不錯。但他喜歡我的書，並非是因為賣得不錯，而是心有戚戚焉。那天的交談之中，我十分驚訝地發現，林老闆可不是一般的書商，也不啻是個性情中人，而且極有人文品味。他非常擔憂的不是政治層面的糾葛，而是將來中國的文化命運。他一再說，文化不復興是不行的，只有文化復興了，民族才會有希望。
那天談得極為投契。沒想到會在香港一個不起眼的小書店裏，遇上知音。這世上交朋友不難，得知己不易。能在港島得遇林老闆這一知己，真是心滿意足。因為與林先生的相契，使我對香港一下子感覺親切了，不再陌生。那天彼此一起照了相，然後依依不捨地道別。林先生還特意追着說道，以後再來，一起吃飯。
那次離開香港之後，內子尚在。她告訴我說，後來又去造訪過銅鑼灣書店。林先生還風趣問她，你怎麼還沒去美國嫁給李劼呀？趕緊去吧。聽了真是溫馨。內子還告訴我說，她聽北角森記書店的老闆說起過林先生，說林先生是李劼的骨灰粉。林先生曾告訴那位老闆，要是他有錢，一定會自己掏錢在香港給李劼出書。這份俠義心腸，實在令人動容。
後來大凡碰到有朋友去香港，我和內子都會介紹他們去銅鑼灣書店逛逛。書店裏擺着不少名著，包括《追憶似水年華》的中譯版，錢鍾書的《管錐編》，還有台灣新潮文庫的一些書。該店長期打五折，小本經營，艱難維繫。之後可能實在撐不下去了，才賣予他人。林先生就此從老闆變成了打工仔。
看到林先生失蹤的消息，怔了半晌，不知出了甚麼事。這麼一個兢兢業業於銷售人文書作的從業者，會觸犯甚麼天條？我關注着事態的後續發展，關注着銅鑼灣書店的遭際和命運。我期待着日後能有機會再度造訪香港，與有過一面之緣的林先生共同進餐，暢談華夏民族的文化復興。我相信，我的期待不會落空的。

李劼
旅美作家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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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共高層內鬥使林榮基身處險境　
（林保華 : 中共黨史學者、資深評論員）
( 香港蘋果日報6-20-2016 )

銅鑼灣書店店長林榮基被綁架後回到香港，採取與其他人士自保的不同方式，道出事件的若干真相。他為了維護香港核心價值而將個人安全置之度外，令人崇敬。
林說出事件是「中央專案組」所為，更透露被帶到寧波。浙江是習近平的老巢，寧波更是解放軍東海艦隊司令部所在地，因此有理由相信，綁架事件主謀就是習近平本人；而且可能是由軍方出手，不是佈滿周永康爪牙的公安。
習近平為何會親自出手？據了解一些真相的中國朋友告訴我，的確是《習近平和他的六個女人》這本書惹毛了他。因為習近平處境十分孤立，最親近他的是兩個女人，即太太彭麗媛與女兒習明澤。雖然此書內容大半是揑造的，但是他仍然擔心會影響她們與他的關係，尤其是他十分寵愛的女兒。據說，國安已經向巨流出版社老闆桂民海買斷了版權，但阿海又將版權賣給別人，不知是為了錢，還是有黨內的其他勢力介入？所以，綁架書店的所有人員，除了對香港的言論自由造成阻嚇，更想找出是否有江澤民、曾慶紅的勢力介入。
這次香港成為習近平與江、曾派系鬥爭的焦點，乃是江派在香港經營多年，尤其在商界。曾慶紅弟弟、曾是文化部官員的曾慶淮九七前就移居香港，亦官亦商，有非常廣泛人脈。江澤民已經老邁，但是曾作為紅二代「大阿哥」的曾慶紅，在香港還有很大勢力，香港近年的亂象，建制派本身的分裂內訌，就是中共高層鬥爭在香港的反映。習近平至今仍然無法掌控香港局勢，實際上是紅二代在香港的內部鬥爭。
林榮基的記者會像一枚炸彈在香港爆炸，也在北京爆炸。因為不但讓香港人了解事件真相，揭穿北京為了善後所編造的許多謊言。但是真正的真相，尤其北京權鬥的真相還沒有全出來，也是林榮基所不了解的。但是可以預料，在他抖出部份真相後，將加劇中央的內鬥。
林榮基晚上開記者會，《環球時報》連夜寫社評反擊，在凌晨3時上網，可見北京是如何重視這件事情。可是，社評只是轉移焦點，例如聲稱在國內抓林是合法的；李波說是自願回去配合調查，林榮基有甚麼證據說他是被抓回去的？北京吃定李波不會為林榮基作證。黨媒還為自己貼金說，林榮基沒有說被虐待；他敢開記者會，證明香港有「一國兩制」的言論自由。難道《環球時報》保證了林榮基的人身安全？如果他有三長兩短，惟北京是問。
十九大臨近　對習近平不利

不過《環球時報》也說了一句實話：「香港各種力量都要尊重內地的政治體制，不可採取破壞國家安全和內地政治穩定的行動。甚麼叫做「內地政治穩定」？以「一黨專政」的威力，各地民眾的騷亂都很快被鎮壓，但是最無法控制的就是黨內鬥爭失控，如同六四要動用軍隊？而對所謂的「香港各種力量」（不是常用的「敵對勢力」）的警告，則包括黨內其他勢力，尤其是江、曾派系的勢力。
林榮基的記者會之所以也在北京爆炸，是因為下個月將召開北戴河會議，對十九大的重要人事做出安排。事件的爆發顯然對習近平不利，成為對手攻擊的藉口。黨內鬥爭激化，無疑將加劇林榮基所處的險境，其他被綁架過的人員，或也受到影響，中共任何一方都可能對他們出手，包括滅口或栽贓。香港各界人士，尤其作為民主國家領袖的美國，應密切關注，向北京傳達嚴重關切的立場。
北京之亂當然會影響香港，不論9月立法會選舉，還是明年特首選舉，香港可能形成一團亂局，大家應冷靜觀察。最重要的，非建制派的各個派系應求同存異，尤其本土派，不要因為林榮基找了支聯會主席何俊仁開記者會而不去支持他，而是應該全力保護他，因為他挺身對抗強權，就是為了香港年輕一代的未來。

林保華
中共黨史學者、資深評論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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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保華專欄〉我所認識的林榮基
自由時報
2016-06-22 06:00

我認識林榮基二十二年了。當年我家到銅鑼灣書店只需走兩分鐘，所以一開張我就去了。那時李志綏的《毛澤東私人醫生回憶錄》剛出版，他給我比一般二樓書店更大的折扣。我前後買了二十多本給中國朋友，有一本據說輾轉到了副總理田紀雲手裡。

九七離開香港後，每次回去，幾乎都要拜訪這家書店，在那裡看書買書，都會與他閒聊，了解行情。後來幾次，他都抱怨租金漲到受不了，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去年年初，他賣了書店，為新老闆打工。

他是有理念的書商。三年前我到書店，他正在向一位中國顧客熱心推介流亡美國的中國作家李劼所著的《中國文化冷風景》，櫃檯前堆了高高一疊。那位顧客買了一本後，他就對我連聲稱讚這本書寫得實在好。我說我是這位才華橫溢作者的朋友，他剛從美國來台灣出席新書發表會，我正在看他早些也在台灣出版的《百年風雨》；他說，這本書在他那裡已經賣斷市，賣了兩千本。我說，怎麼在台灣沒有反應？

後來想通了，李劼的書狠批中華傳統文化，尤其對儒法兩家，對孫中山、蔣介石、毛澤東的比較批判與嘲諷觀點更是獨特，自然不為台灣的中國人所喜。

那年的毛澤東冥誕，我與中國維權律師滕彪等，在香港的一個論壇討論毛澤東，我認為他就是個政治流氓，是中國封建文化，尤其是權謀文化的產物。我為此寫了篇文章，卻被熱愛中華文化的中國老民運人士痛斥，說我為馬列共產黨脫罪云云。不過在那個座談會上，幾位中國年輕人大讚李劼的學術觀點，我為中國年輕知識份子的覺醒而振奮。

林榮基失蹤後，李劼在香港蘋果日報寫了篇「銅鑼灣書店的文化追求」，講述他到書店看書，被林老闆認出，並大讚林的人文品味，期待中國的文化復興。我也在該報寫我對林的認識，最後說：「面對強權，我也只能在台灣不斷為他祈福。」

這次綁架事件中的李波，我也認識近三十年，他與其他兩位先被釋放回香港。他們按照當局安排的劇本演出，有其苦衷；林榮基開始也是如此，但是在回中國報到的半路上，經過掙扎，終於做出與中華奴性文化不同的選擇，毅然向強權說不！本來裝傻的特首梁振英不得不表示關注，北京《環球時報》的社論與另一篇文章更是發表後被撤下，因為習近平正在歐洲訪問，高層陷於混亂。

事態如何發展，取決於北京。要「一國兩制」不走樣，就應該認錯，不要繼續說謊；從此不干預香港內政，否則「港獨」思潮更要蔓延。

（作者林保華為資深時事評論員，http://blog.pixnet.net/LingFengComment

為何香港人相信林榮基？
（執業律師　任建峰）

6-24-2016 香港蘋果日報

林榮基開記者會公開他被內地人員帶走、拘留、監視的情況，其後就受到一浪接一浪的反駁、批鬥，包括李波說他從來沒有說他是非自願地離港，林在內地的女友更說她與林都是因為不想家人知道他們的關係才自願說不需要律師亦不需要通知家人。
至於建制派媒體與政壇人士，他們用不同手法企圖謀殺林榮基人格、或以各種理由轉移視線。有媒體嘗試以林榮基的私生活大做文章，亦推出各種陰謀論，包括林被操控、整件事是為了選舉等。各建制派人士都以林「知法犯法」為由去把他的遭遇合理化。
縱使這一切，今次香港大眾與輿論都偏向相信林榮基，理由可以有很多。林榮基在這一個星期以來接受多家傳媒訪問，答案不至於百分百完美無瑕（如果太完美就是背台詞吧），但他的對答、陳述仍是堅定，沒有大漏洞。相反，其他指控他的銅鑼灣書店人士及他的女友，就只接受比官媒更淪落的媒體訪問，答案官腔甚重（不要誤會，我不是批評這群「證人」，其實他們都十分慘，大家是明白的）。
各種對林榮基的人格謀殺亦難以改變香港人對事件的觀感。就算林榮基是再世陳世美、就算他不是為了正義而是為了自保才「爆料」，都不表示他與銅鑼灣書店其他人的遭遇是可以接受的。還有，如果要說事件是為了選舉就實在太好笑：現在離選舉還有兩個多月，這事件由選舉角度來說早了一點吧？再者，放林下來香港的是內地人員，難道內地官方有心為泛民助選？
不過，說到底，香港人相信林榮基及因此對一國兩制感到擔憂的理由大多都並不是甚麼具體邏輯或理據。在這件事中，其實香港人的心態就好像電視劇《溏心風暴》內李司棋飾演的「大契」所說，有些東西「我話係就係，唔使證據！呢度唔係法庭，唔需要證據，我對眼就係證據！我睇人睇咗幾十年，邊個係人，邊個係鬼我睇得到！」至於為何香港人會有這樣的想法，其實理由眾多，當中包括但絕不限於：
程翔，席揚，林祖戀，謝文飛，魏京生，陳光誠，高智晟，王默，許志永，高瑜，張凱，譚作人，馬達欽（梵蒂岡、梵蒂岡，為何你捨棄了馬達欽？），趙連海，張聖雨，浦志強，胡佳，王丹，李旺陽，梁勤輝，王宇，趙威，唐荊陵，李和平，丁子霖，劉霞，劉曉波‥‥‥
註：以上是筆者的個人意見，不代表他所屬的律師行或團體。

任建峰
執業律師